时政热点:把酒问月话嫦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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借助嫦娥故事，古人营造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，可望实则不可及的仙境。现在，这个美丽的神话没有因登月的人类“坐实”那里没有空气、没有水、没有生命而有丝毫的衰减。这或是因为，她纯粹寄寓着人类的美好幻想和期冀。

田东江

12月14日21时12分，嫦娥三号探测器完美着陆月球虹湾地区，我国因此成为世界上第三个有能力独立自主实施月球软着陆的国家。随后，“玉兔号”月球车踏上月球，在月面印出一道深深的痕迹。嫦娥、玉兔、月球，前人建立的完整故事体系中的三个重要组成部分，登陆的成功，把这三者现实地结合在了一起，终于在“故月”实现了团圆。

有人考证，对嫦娥的最早文字记录出自战国时期的《归藏》：“昔常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药服之，遂奔月为月精。”在西汉时的《淮南子》里，故事就基本成型了。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在谈及凡事当究治根本，亦即“乞火不若取燧，寄汲不若凿井”时举了一例：“臂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，姮娥窃以奔月。怅然有丧，无以续之。何则？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。”高诱注曰：“姮娥，羿妻。羿请不死药于西王母，未及服食之，姮娥盗食之，得仙，奔入月中为月精”。至于这里的“常娥”又成“姮娥”，有前人说了，这是避汉文帝刘恒的讳；但又有前人说了，文帝是“恒”，《说文解字》里没有“姮”，后人造的。莫衷一是。莫衷一是的当然不止于此，但凡神话故事，弄个究竟定然徒劳，能做到的只是梳理一下大致的来龙去脉。

“白兔捣药秋复春，嫦娥孤栖与谁邻？”李白在《把酒问月》中的这一问，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答案，如明无名氏《金雀记·玩灯》所云：“嫦娥真可想，伐木有吴刚。”吴刚，大约从唐朝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中脱颖而出。成式云：“旧言月中有桂、有蟾蜍，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，下有一人常斫之，树创随合。”那个人“姓吴名刚，西河人。学仙有过，常令伐树”。段成式所说的异书，可能是指《山海经》。有人认为《山海经》中的常羲就是嫦娥，《大荒西经》说“有女子方浴月。帝俊妻常羲，生月十有二，此始浴之”，而古音中的“羲”读如“娥”音。今年9月，“嫦娥三号”月球车进行全球征名活动时，吴刚、玉兔理所当然都成候选。有趣的是，《西游记》第九十五回，玉兔“私自偷开玉关金锁走出宫来”，变身妖怪，在天竺国和孙悟空大战了一场。他的兵器是一根短棍，悟空“见那短棍儿一头壮，一头细，却似春碓臼的杵头模样”，后来知道，真的就是捣药杵。玉兔是有后台的，自然当悟空“愈发狠性，下毒手，恨不得一棒打杀”之时，会来救兵。这次来的是太阴星君，“后带着姮娥仙子”，嫦娥也到场了。

吴刚被罚斫桂，是学仙有过；《西游记》里的猪八戒终成肥头大耳，则是仙人有过。八戒本来是仙，玉皇大帝的天蓬元帅，“只因王母会蟠桃，开宴瑶池邀众客”时喝多了，“逞雄撞入广寒宫”。嫦娥来迎，八戒“见他容貌挟人魂，旧日凡心难得灭。全无上下失尊卑，扯住嫦娥要陪歇”。人家不依，他便“色胆如天叫似雷，险些震倒天关阙”。结果惊动了纠察灵官，把“广寒围困不通风，进退无门难得脱”。刚开始，像醉驾被捉的人一样，“酒在心头还不怯”，等到“押赴灵霄见玉皇，依律问成该处决”，吓坏了，亏得太白金星出手相救，只是被贬出天庭。八戒外貌丑陋，好吃懒做兼好色，但大家都不厌烦他，其诚实的一面起到了关键作用。这一番悟能自道，更朴实得可爱。在天竺国风波的尾声，八戒本性不改，“忍不住跳在空中”抱住了嫦娥：“姐姐，我与你是旧相识，我和你耍子儿去也。”遗憾的是嫦娥始终未发一言，吴承恩应该发挥一下其天才的想象。

众所周知，人类历史上首次登月成功是在1969年7月，美国人阿姆斯特朗留下了“个人一小步，人类一大步”的名言，那一枚硕大而清晰的脚印，以一蹦一蹦姿态行走的宇航员，给全世界都留下了深刻印象。不过开玩笑说，我们中国人早就“上去”过，不是坐宇宙飞船。如唐玄宗，道士“掷手杖于空中，即化为银色大桥”，连走带飞上去的，逛了“广寒清虚之府”，默记仙女优美舞曲后还依其声调整理出了“霓裳羽衣曲”。《聊斋志异》中，落第举子吴筠骑着凤凰也上去过一回，被“导入广寒宫”，跟仙女还有了“衾枕之爱”。就交通工具而言，协助他的白于玉更神，“翩然跨蝉背上，嘲哳而飞，杳入云中”。当然了，我们那些都纯粹出于幻想，殊途同归的是在月亮上生活惬意得很，因此李商隐的“嫦娥应悔偷灵药”，煞是扫兴，不如王禹偁的“嫦娥月里休相笑，万古应无窃药踪”。

“今人不见古时月，今月曾经照古人。古人今人若流水，共看明月皆如此。”借助嫦娥故事，古人营造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，可望实则不可及的仙境。那个仙境何其清幽雅致，悠闲自在？现在，这个美丽的神话没有因登月的人类“坐实”那里没有空气、没有水、没有生命而有丝毫的衰减。这或是因为，她既不像文字发明之前的种种传说那样有历史的影子游荡其中，也没有蕴含着前人对未知世界的粗浅理解，而纯粹寄寓着人类的美好幻想和期冀。

作者系南方日报高级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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